您在之前采访中提到年轻人不愿意从事制造业。但近几年,国家很重视制造业发展,也重视对技术人员、基础研究人员的培养。去年教育部取消“自主招生”,推出“强基计划”,是不是想从人员方面给科技做配套?
屈贤明:对,要培养一批能够从事基础研究的人才。从制造业角度说,还要培养应用基础研究和共性技术探讨研究的人才。有个词叫“竞争前技术”,就是讲共性技术,企业要拿这个技术来填补基础研究与产业间的鸿沟,加快实现基础研究成果转变为产品、产业。(观察者网注:竞争前技术,是指一种基于能应用于未来商业或为特殊的商业原型所进行的早期非常不确定的技术探讨研究与开发活动。)开发新产品存在一些共性问题,包括设计方法、各种新工艺、新原理。比如轴承的摩擦磨损就是共性问题,只要使用就会磨损,需要研究磨损的机理,在设计时能够使其更好抗磨。这项研究要消耗很长的时间,一般企业不愿意做这件事。就需要学校、研究机构研究解决,研究成果共享、推广。
比如高铁,白天车使劲跑,晚上有大批人员参与检修,看看车子哪里有问题,要换掉零件,有点“人海战术”。高铁要出口到发达国家,国外工人不会像中国工人,能有大量人员熬夜检修。所以就必须在高铁运行中对轴承等关键零部件运作状况进行监控和测量,判断运作情况。比如测量震动噪声、温度,如果出现异常就说明摩擦状况、啮合状况不好,再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技术做分析,就能作出判断,节省检修的人力和检修成本。
现在高铁上安装了大量传感器,高铁8个车厢一组,有1000多个传感器。正在研制的智能化高铁,8个车厢,将有2000多个传感器,靠设备就能连续进行仔细的检测,实时数据分析,及时提醒检修人员,比如轴承出了问题是需要及时维修或更换。
高铁的探测器问题,是铁路问题,也是机械行业的共性问题,因为火车、汽车、飞机都会面临一样的挑战。比如飞机发动机,有的公司就专门负责制造和检修发动机,在发动机里装了很多传感器,测量发动机运作情况,了解哪些要维护、哪些需要及时更换。
以前,我们的企业不用做这些研究,因为是购买外国技术,购买国外图纸,对方都研究过了,只要照抄即可。但现在国外不愿再向中国转让先进的技术,已经没法抄了,这就需要有一些研究机构对这些共性技术进行研究,由国家投入,将成果提供给社会。这样一些问题解决之后,火车安全了、发动机安全了,产品才具有更加好的性能和功能。
对我们已经处于世界领头羊的行业来说,必须加强基础研究、产业共性技术探讨研究的力度,才能出现更多原创、独创的技术和产品。
观察者网:对于高校人才教育培训,很多人反映接受了高等教育,但所学知识与实际在做的工作有脱节,有的内容与实际脱节5年到10年,制造业存在这样的一种情况吗?这样的一个问题有望解决吗?
屈贤明:脱节是指学的东西和实际应用有一定距离,我认为这是个永恒的问题,无法完全解决。学生在学校学到的大量内容到了实际在做的工作中可能90%没用,学校主要培养的是思维方法和最基本最基础知识。同时,学生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到实际在做的工作中又远远不足,必须再学习,这时候职业教育就很重要。所以国家成立了国家职业教育指导咨询委员会,我很荣幸也担任委员。今后几年,国家要拿出1000个亿培养技能型人才。从学校开始,抓学生的动手能力,培育学生学习理论知识,如何与实践更好结合。
第四十四届世界技能大赛上,参赛者宋彪获得工业机械装调项目金牌、阿尔伯特大奖,《人民日报》图
现在有个倾向,人们对上本科很执着。有一次在工程院开会,当时的院长是徐匡迪,他曾在上海当过市长。他说上海是大都市,各家都是独生子女,家长不顾一切代价,砸锅卖铁,都要把孩子安排上大学,拿本科学历,不愿意上职业学院。
但从实际看,很多非名校毕业的本科生,虽然在本科阶段学了不少知识,但水平差得很远。学校实验、实训设备少,实训少,学生得不到培养,同时理论学的也不扎实。结果上去搞研发不行,下来从事实际制造业工作也不行,这就很尴尬了,就业也成问题。
屈贤明:现在有些职业学院能做到完全对口的教学。比如宁波职业技术学院,它和宁波很有名的非公有制企业——海天集团合办了数控技术学院,海天借此培养适合的员工,专门培养数字控制机床方面的人才。课程会教授学生怎么编程和维护数字控制机床。海天还给学院提供了几十台数控机床,都是公司制作的。学生不仅能看,还能直接学习操作。
去年6月,宁波职业技术学院与海天塑机集团合作共建的 “海天大学”揭牌成立。图源:宁波广电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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